2015年1月4日 星期日

書話六束

書話六束
許定銘

盧因和他的書


盧因(1935~)原名盧昭靈,是香港土生土長的作家,他一九五二年起向《華僑日報》、《星島日報》及各文學刊物的學生園地投稿。一九五七年參加《文藝新潮》的小說獎金比賽,以《私生子》勇奪第二而一舉成名。其後與崑南、王無邪等人辦「現代文學美術協會」,出版純文學雜誌《新思潮》;為劉以鬯主編的著名文學副刊《淺水灣》撰寫介紹西方前衛文學的文章,在《新生晚報》和《中國學生周報》寫專欄,編《南國電影》、《四海周報》……是半個職業作家。

盧因寫小說,寫詩,也寫過不少雜文和影評,筆名甚多,隨意寫來即有:洛保羅、何森、陳寧實、唐山客、馬婁……一大堆,寫過的東西自然不少,可是,結集的卻只有《溫哥華寫真》(香港日月出版社,1988) 和《一指禪》(香港華漢文化事業公司,1999)兩種。前者是他為劉以鬯編《快報》時,介紹温哥華實況專欄的結集,後者則是他自選的散文、小說集。


盧因一九七三年移民加拿大,在香港「寫字界」活動二十年,對當時香港文化界實況知之甚詳,在《一指禪》有關《印象‧回憶》一輯中,盧因以過來人身份,寫〈香港文壇印象〉、〈記詩人鄭力匡〉和〈回憶《淺水灣》〉三篇,資料豐富而親切,對研究香港文學很有幫助。

「波臣」的上菜


古人確信天地萬物均有神、有王,此所以大山、老樹、石頭都有人膜拜;有些熱愛大海,或在海上謀生的人,會臣服大海而自稱「波臣」。我今次介紹的是香港作家「波臣」。

我見到「波臣」首次出現香港文壇,是他於一九五七年參加《文藝新潮》舉辦的小說獎金比賽,以短篇〈風〉得第三名。〈風〉寫大海上水手們的生活故事,他們的賭局、爭執、血拼,在遇到大風浪時卻齊心和大自然搏鬥……,每一個細節都描寫得細膩而真實,如非真正在大輪上工作過的人,絕對寫不出來。

自〈風〉以後,我從未再讀到過波臣的其他作品,直到我買到了這本《翠珍》(香港周記行,1971)。從枕流的序及他自己的後記中得知:波臣出身於山東的貧農家,他只讀過幾年書,做過工人,當過兵,最後以航海作為終生的職業,到過墨西哥灣、澳洲邊的大洋、新加坡,環遊過全世界。《翠珍》集內二三十萬字的作品,就是他一九五一至六一年間在大海上航行時所寫的,每篇都注明寫作日期,遺憾的是沒告訴我們在哪發表。

《翠珍》是三十二開本,近四百頁,是本小說、小品、土話、史話、相聲和獨幕劇合集的「炒雜錦」。經驗告訴我,凡出版「炒雜錦」的,都是水平不高的一書作者。不過,波臣的這本「炒雜錦」,卻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「上菜」!

京港合作的《大系續編》


趙家璧在一九三O年代中出版《中國新文學大系》(1917~1927) 時,其實是有計劃出版第二個十年,甚至第三個十年的,但因時局動盪,建國前一直未見出版。

直到一九六O年代初,長期生活於北京的河南原陽人常君實(1920~),聯繫香港的出版社,籌備編寫《中國新文學大系‧續編》。可惜書編了八冊後,神州大地風雲突變,常君實輟筆罷編。計劃出版的香港文學研究社,便邀請本地長年從事編輯工作的藝術家、作家譚秀牧(1933~),於一九六四年起,接手整理《大系續編》。

所有從一九六O年代過來的讀書人,都知道當年的香港,資料貧乏之極,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,譚秀牧只好把原編者的《戲劇和電影》合集,分拆成《戲劇》和《電影》兩集,再加上幾經辛勞才親手編成的《文學論爭集》,終於在四年內「一手一腳」把十巨冊,凡五百萬字的《中國新文學大系‧續編》,於一九六八年整理完成出版,僅印五百套。

京港兩地學人合作完成的這套《中國新文學大系‧續編》(1928~1938),雖然只有小說及散文各三集,詩、電影、戲劇和文學論爭集各一,沒有建設理論和史料索引,在編寫上有不少缺失,但仍不失為一套巨著,極具歷史價值。


我把珍藏的《中國新文學大系‧續編》捧出,請譚秀牧題簽,他迅即執筆洋洋灑灑的寫了不少,順手刊於此,珍貴史料也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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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nderson Ching

趙家璧在一九三零年代中出版的《中國新文學大系》(1917~1927),共十卷,邀請當時最為著名的文人、學者編選及撰寫導言:

全書總序:蔡元培撰寫;
卷一《建設理論卷》:胡適編選;
卷二《文學論爭集》:鄭振鐸編選;
卷三《小說一集》:茅盾編選;
卷四《小說二集》:魯迅編選;
卷五《小說三集》:鄭伯奇編選;
卷六《散文一集》:周作人編選;
卷七《散文二集》:郁達夫編選;
卷八《詩集》:朱自清編選;
卷九《戲劇集》:洪深編選;
卷十《史料.索引》:阿英編選。

從這張編選者的名單足以一窺趙家璧的人脈關係之深,幾乎囊括了新文學陣營中所有的重要人物。在當時而言,除了蔡元培、胡適、鄭振鐸、周作人、朱自清之外,其餘六人後來成為中國左翼作家聯盟(左聯)的主要成員。

我沒有親眼翻讀過這些導言,但這名單可以作一簡單的推想,即這些導言裡所表現的文學觀點必然有所矛盾,其背後的緣故又足以寫成一篇頗翔實而有一定趣味的文章。

又,前兩日跟同學閒聊,她說目下研究香港文學,大都集中在某些作家上,老的諸如張愛玲、劉以鬯,新的如西西、黃碧雲、董啟章。最新的大概要算韓麗珠、謝曉虹。

因著文學研究具有聚焦於代表作家的偏向性,令許多並不著名而有一定研究價值的文人被長期忽視。偶然讀許定銘的書話,我覺得其中著實有些人物可以做做文章,只不過我對香港文學的興趣遠不及晚清至民國一段為大,終究沒碰。

許定銘:

新年伊始,在此向諸友問好!

Anderson Ching的回應,發人深省!

寫文章或研究作家,大部分人喜歡選熱門人物,一來容易收集資料,二來既有珠玉在前,發揮起來容易下筆,成功機會更大。「文學研究具有聚焦於代表作家的偏向性」是難以改變的事。 不過,總有些人喜歡找些艱難的事做,為被忽略的人物平反。比如近日的熱門作家蕭紅,如今經常都被人掛在口邊,但,1970年代葛浩文的研究未出現前,有多少人注意到這位著作不多的倔强女子?

回頭說說新文學大系,香港的那套與趙家璧的那套,完全無法比,相距何止十萬八千里。趙家璧編大系時,雄心壯志,計劃每十年出一套(如非戰事,真可能繼續,他是有這種魄力的。後來補出的也不錯)。良友资本雄厚,人面廣,能成大事是必然的。相對而言,香港是個小地方,出版大系的商家資本亦不雄厚,憑三幾位編輯在有限的財力及物力下,勉强完成《續編》,已是超額完成的了。至於香港那些着實可以做做文章的作家,正等待有心人去發掘呢。

Anderson Ching:之前我寫功課論文,在香港文化資料庫找到不少徐訏、曹聚仁的資料,再按此索其原文出處,所得甚多,節省了很多時間。在此道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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