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1月10日 星期四

文化人聞訊後……

文化人聞訊後……
許驥

作家也斯先生,於1月5日告別,香港文壇從此失一巨擘。

也斯先生20歲便開始寫專欄,早有文名,曾獲美國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比較文學博士學位。先生的作品如《雷聲與蟬鳴》等,對香港文學產生過不可估量的影響,是香港文壇指標性的人物之一。去年,香港書展曾評選先生為年度作家。先生除致力於文學創作外,對教學事業亦不遺餘力,培養眾多文壇晚輩。

也斯先生的仙逝,令不少文壇晚輩都為之驚訝。作家梁文道是較早與先生相識的。他說,早在1989年左右,他便與先生相識於一個藝術活動。當時梁文道搞小劇場等前衛藝術,初出茅廬,先生則是鼎鼎大名的文人。先生見到梁文道,問他是不是中大的學生。梁答:「我還沒有進大學。」先生感到頗為詫異,但也不嫌只有19歲的梁文道太小太嫩,照樣跟他聊天。

梁文道:初遇也斯那年

梁文道還記得,數年前曾在世紀版與先生有過筆戰。但梁文道成立「牛棚書院」後,嘗試邀請先生去講課。先生不計前嫌,欣然而往。梁文道記得,先生在講話時表現得很輕鬆,毫無心懷芥蒂,讓他很是感激。

梁文道最後一次見到先生,是前年上海書展,在上海機場邂逅,先生之夫人亦在。梁文道與先生聊起在大陸出書的事,建議更成體系地出版着作,覺得先生對在大陸出書表現得既淡然又期待。後來,梁文道曾自費購買先生的書,帶到大陸推薦給出版社。但大陸的出版社不夠重視,很可惜。

先生的去世對梁文道來說實在太突然了,因為之前還曾聽說先生恢復得不錯。梁文道覺得,先生跟文化圈的關係奇特,不見得很親切,交往的人也有所選擇。尤其是近十年來,梁文道覺得先生把自己擺在一個「邊陲」的狀態。

對先生與文化圈的「奇特」關係,詩人陳智德或許能夠給出解釋。陳智德是先生的學生,其碩士和博士論文,都由先生指導。陳智德說,先生經常會在下課後,與同學們到鄰近的茶餐廳吃飯。先生是有趣的作家,愛好廣泛,好惡也分明。對不喜歡的事物,會心直口快說出來。例如,先生非常討厭對文學和文化的簡單化的解讀,也很討厭評論香港時的肆意簡化。了解到先生的這種豪爽性格,也便可以想像為什麼先生與文化圈會「不見得很親切」了。

陳智德第一次認識先生,是1995年參加一個文學課程。後來做了先生的學生,發現先生似詩友更勝老師,不是很嚴厲,但很有發性。先生指導陳智德寫研究香港現代詩歌的論文,一直諄諄告誡:研究香港詩歌,視野不能只放在香港,而要把香港詩歌放在整個中國近現代文學史中看。

先生的另一學生、《聲韻詩刊》編輯馬世豪,也受過先生的悉心指導。當時馬世豪寫關於詩人北島的碩士論文,有關於北島的翻譯的問題,請教於先生。先生乃告知可看美國漢學家宇文所安關於北島的一篇書評;看完此書評,再看另一位美國教授的論文。如此脫口而出的回答,令馬世豪見識到先生學問之深厚。

馬世豪說,先生是個喜歡分享看法多於喜歡傳授知識的老師,也喜歡聆聽學生的看法,無論看法是否幼稚。此外,馬世豪說先生也完全沒有一點架子。學生想找先生談話時,可隨時拍門而入,先生永遠是樂於與晚輩聊天的。

先生的另一學生、作家李卓賢則對先生的敬業精神深表欽佩。2004年,李卓賢成為先生的學生。當時,先生其實已經知道自己身體不爽,其需要教授的課程原本可交由同事代理。但先生事必躬親,從來不缺課,親自指導學生的論文。李卓賢說,先生組織活動,從不以提高自己的學術地位為初衷,而更多考慮是否能夠提攜後進。例如「西新界故事」計劃,便致力於發掘有實力的新人。

鄧小樺:《雷聲與蟬鳴》是她枕邊書

作家陳麗娟於前年台北書展時,曾經見到先生。當時先生的病情已經公開,陳麗娟說她明顯感覺到先生比過去消瘦了很多。但是,先生被邀請來做嘉賓,雖身體不適,也始終沒有提早離場,耐心並細心聽完晚輩的講話。更能告訴陳麗娟,她的作品哪裏寫得好,給予鼓勵。

作家鄧小樺坦言,先生的《雷聲與蟬鳴》長期以來都是她的枕邊書。先生的作品,對鄧小樺的寫作有長遠的影響。她說 ,倘若研究香港文學,先生是繞不過去的重要作家。

由以上種種觀之,先生的仙逝,實乃香港文壇之痛。但筆者於此悲痛之際,猶記得2008年台灣作家柏楊去世時,候任的總統馬英九曾表示,柏老的去世象徵一個時代的結束,他不會忘記對柏老的承諾。此話也真應說給香港的領導者聽,不該忘記自己對逝者曾經作出過的承諾。

(明報二O一三年一月八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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